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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
“你这个消息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
老乔里恩毫不客气地回答他。
“这个案子几时开庭?下个月?我真弄不懂你们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当然由你们去管;不过如果要听我说的话,我看还是在外面了结的好。
再见!”
他冷冷地握一下手,就走了。
詹姆士一双瞠得笔直的青灰眼睛环绕着什么隐秘的焦灼的影子转,又开始啃起指头来了。
老乔里恩把遗嘱带到新煤业公司,在那间没有人的董事室里坐下来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拖尾巴”
汉明斯看见董事长坐在那里,就把新矿长的第一个报告送进来;老乔里恩严声厉色地把他顶了回去,弄得这位秘书脸上很下不去,但仍旧庄严地退了出去;随即把那个管股票过户的小职员叫来臭骂了一顿,骂得那小职员不知怎么办是好。
象他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到这里办事处来自封为王,可不是——他妈的——他(拖尾巴)看得惯的。
他(拖尾巴)当这儿办事处头儿已经有不少年了,象他这种小伙子恐怕连数都数不过来,如果他认为自己把事情全部做完了,就可以坐在那里什么事情不做的话,那么他就不姓汉明斯(拖尾巴),诸如此类的话。
在那扇绿呢门的另一面,老乔里恩坐在那张桃花心木和皮面的长桌子面前,一副粗边的玳瑁眼镜——眼镜脚已经松了——架在鼻梁上,手里的金铅笔沿着遗嘱上每一句话移动着。
遗嘱的内容很简单;有些遗嘱上面常有些小笔的慈善捐款和遗赠,不但看了叫人讨厌,而且使一个人的财产化整为零,连晨报上登载的那一小段关于十万镑富翁逝世的消息都显得不够神气了;在这张遗嘱上,这些东西全没有。
内容很简单。
只有两万镑是赠给他儿子的“其余任何财产,不论动产或不动产,或兼有动产与不动产性质之财产——设定信托,将属于或出于这些财产的出息,如房租、年产、红利、利息付给我上述的孙女琼-福尔赛或她的让受人,终她的生年,由她独自使用、支配等等。
而自她死亡或去世之后,应如该琼-福尔赛以她的最后遗嘱和遗言证书或是属于遗嘱、遗言证书或遗言的处分书性质的任何书据,尽管她是处在有在世的丈夫保障之下的地位,悉依这种书据所载的主旨、目的、用处,一般地都尽量按照这种书据所指定的样子、办法、方式,设定信托,将上面最后提到的土地、传袭的一应产业、宅地、款项、股票、投资和担保品等,或在当时即作为财产,或即代表这些财产的东西,调度、委任、或为转让、给与以及处分之,这些书据须是她依法具立、签字和公告的。
倘是项书据等。
但是经常地必须。”
诸如此类,一共是七张对开本大小的简明扼要的叙述。
这张遗嘱是詹姆士在他事业最发达的那些年头里草拟的。
他差不多把一切意外的事情都预见到了。
老乔里恩坐在那里把遗嘱看上大半天;后来从格架上取了半张纸,用铅笔写下一段长长的附注;然后把遗嘱放在怀里扣上,命人给他叫好一部马车,坐马车到了林肯法学院广场的巴拿摩—海林法律事务所。
杰克-海林已经去世,可是他的侄儿还在事务所里,所以老乔里恩跟他关起房门来谈了半个钟点。
他把马车留在外面,出来之后,就告诉车夫上威斯达里亚大街三号去。
他感到一种异样的、迟缓的满足,好象在跟詹姆士和那个有产业的人作对上打了个大胜仗似的。
他们从此再没有办法刺探他的私事了;他刚才已经取消了他们保管他的遗嘱的委托;他自己的事情全部都不交给他们管,全拿来交给小海林,而且他委托他们的他那些公司里的生意也要取消。
如果索米斯真正是那样一个有产业的人,一年少个千把镑应当在他也算不了什么;想到这里,老乔里恩那部大白胡子下面的嘴狰狞地笑了。
他觉得自己的行事正符合公平报复的原则,完全是应该的。
就象逐渐摧毁一棵老树的那种潜在的内部腐蚀作用一样;老乔里恩在自己的幸福上、意志上、个人尊严上所受到的创毒也在迟缓地、稳步地在剥蚀着那代表他的人生观的华厦。
生命把他的一面逐渐磨掉,终于使他象那个他身为家长的家族一样,失掉了平衡。
当他坐在车子里朝北驶向他儿子的家里时,他方才发动的这种新的处理财产办法,在他的脑子里看上去隐隐约约就象是一记惩罚,针对着那个在他看来就以詹姆士父子为代表的家族和社会。
他已经把财产归还给小乔里恩,而归还给小乔里恩却给他私心渴望的报复以一种满足——他要报复时间老人,报复苦痛,报复干涉,报复这个世界在十五年中加在他独养儿子身上的一切没法计算得清的全部打击。
在他看来,这种新决定正是重新贯彻自己坚强意志的一种方式;正可以逼使詹姆士,和索米斯,和自己的族人,和一切潜在的广大福尔赛——这些人是一道巨流,在冲击着他自己孤立的、顽强的堤坝——不得不承认,而且永远承认,事情要听他的。
想来自己终于会使这个孩子比詹姆士那个儿子,那个有产业的人,更加有钱得多,心里真觉得好受。
把钱给小乔真是好受,因为他本来爱自己的儿子啊。
小乔里恩夫妇都不在家(老实说小乔里恩还没有从植物园动身呢),可是那个小女佣告诉他,说男主人就要回来了。
“先生,他总是回来吃茶的,为了跟孩子玩。”
老乔里恩说他等一下,就在那间褪了色的破落客厅里耐心耐气地坐下来;客厅里那些夏天用的花布椅套已经卸掉,椅子和长沙发的破烂相就全部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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