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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我到金陵寻一故友说话,骑马从他家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去,隔着丈高的围墙一望,其中的厅殿楼阁也还峥嵘轩峻,就连后一带,花园子里面的树木山石,也都有蓊蔚因润之气。”
当年,贾雨村与都中古董商人冷子兴闲谈时提到过上述的这段话,生动且形象描绘了金陵城内的宁荣两府富丽堂皇,雄伟壮观的景象,其规模之大,相较于神京城内的宁荣两府,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贾雨村,他究竟是一位高风亮节,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还是一个忘恩负义,言清行浊的卑鄙小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难去定义,人死如灯灭,是非对错早已不再重要,但不可否认的是,导致他“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的罪魁祸首确实是贾瑜,若不是他“从中作梗”
,他如今估摸着还滋有味的做知府,何得遭此劫难,与妻儿一起被押送公人们百般凌辱,最终落了个被活活打死的下场。
可这就是命,不光是他,在贾瑜孜孜不倦,夙夜匪懈的“奋斗”
下,贾赦、贾珍、贾蓉、贾璜之辈死的一个比一个惨,一棵大树如果想要万古长青,就必须及时把树身上烂掉的枝干清理干净,同理,一个家族想要与世长存,就必须及时把族中烂掉的族人清理干净,这是一个绝大多数人都明白,也都会这么做的浅显道理。
如果死一小批人,就能让一大批人能更好的高枕无忧,繁衍生息,那么何乐而不为呢,让一大批不曾享受过像样福利的人去陪着一小批坏事干尽,丑事做绝的人共赴黄泉,是这世上最不公平的恶事。
举个例子,你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士子,交友、游学、购买书籍笔墨都需要花费大量的银钱,你哪怕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远远不够,只得四处低声下气的借钱,尝尽了人情冷暖,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终于先后通过了童、县、府、院、乡五级考试,总算是在暗澹无光,艰苦卓绝的日子中熬出了头,光荣的成为了一名可以在你家乡横着走,小吏看到你要卑躬屈膝,县官看到你会笑脸相迎的举人老爷。
此时你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只因长年累月,昼夜颠倒的苦读,你的两鬓已经生出了丝丝白发,视力也变得模湖,患上了诸多的病症,个中艰辛,一言难尽,但你并未急流勇退,止步于此,回到家乡做个风光体面,人前显贵的士绅豪强,你有着更高的追求,为了一展才学,实现抱负,你聆听完亲友街坊的恭维后,毅然决然的收拾好行囊,满怀信心与希冀,踏上了征程,担风袖月,辗转千里的进京赶考。
才开始都很顺利,得益于你那扎实的功底和良好的心态,你在竞争空前激烈,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地步的会试中大放异彩,将“贡士”
这一新鲜出炉的尊号收入囊中,受到京城内达官显贵们的热烈追捧,都想找你做女婿,接下来的殿试只是分排座次而已,不出意外的话,你最低也会以一县之令的身份入仕,运气好的还能有机会进入翰林院深造、抑或到六部观政,甚至被馆选为号称“内阁小辅臣”
的庶吉士,向你梦想中的权位顶峰发起冲击。
可是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就在你做好万全准备,只待明日一早到宫里参加殿试,瞻仰天颜,最后与其他进士共揭皇榜,从被统治阶级成为统治阶级时,一个刑部的官员带着几个兵士来到你的面前,对你说“据查证,某部的郎中是你家的亲戚,他刚刚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依律要满门抄斩,流放三族之人,有官的夺官,有职的罢职,你就属于三族里面的人,本官现在来通知你,不用再去殿试考了,圣上念在你是贡士,这么多年进学不容易的份上,他老人家额外开恩,减了你的罪行,到岭南道某府某县治下的一个官驿去做驿丞吧,无旨意不得擅离岗位。”
你如遭雷击,久久不敢相信,可证据确凿,族谱上你的名字赫然在目,容不得你反驳半句,尽管你拼命的解释,你家和他家几十年没联系,你从小到大都未曾受到他一文一毫的恩惠,压根都不知道家里有这号亲戚在朝为官,纵使你把额头磕烂了,把嗓子喊哑了,但国法就是国法,凌驾于一切人情之上,你最终还是被剥夺了功名,披上枷,带上锁,连双脚都被沉重的镣铐锁住,在众人唏嘘的幸灾和冷漠的乐祸中被发配到了权利圈边缘的边缘,十几年的青春和心血毁于一旦,复起之望已然破灭,你当时得多么的绝望与无助啊。
这种事每次春闱都会发生上一两起,贾瑜那届就有这样一个倒霉蛋,毫不知情的他为某个犯了大罪的远房亲戚付出了无比惨痛,不可逆转的代价,当得知噩耗后,他捶胸顿足,呼天抢地的大哭一场,随后整理好衣袍冠带,一头撞死在了吏部衙门大门口的石狮子上,鲜血和脑浆流了一地,主动结束了充满戏谑的荒诞一生,昨天还志得意满的贡士,过了一晚上就变成了含恨而死的罪人,不可谓不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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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以前贾珍还没死的时候,贾家在京六房的族人们表面上如何巴结讨好宁荣两府的十几位主子,还出现了大侄子认小叔子做爹的笑话,但他们在背地里还不知怎么骂他们呢,福都被你们享了,禄也都被你们受了,一旦犯了祸及阖族的杀头罪过,我们就都要跟着受牵连,凭什么呀。
贾瑜深知他们在想什么,既然不能避免在灭族时一个都跑不掉,那我就在平时多关照关照你们,只要俯首称臣,老实本分的去度日,不给我添堵,我会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不求你们歌我的功,颂我的德,只希望你们晚上把门一关,能少说我几句坏话,别咒我生儿子没皮燕子就行。
废话少扯,言归正传。
江南东道,金陵城,宁国府。
自从先宁荣二公携八房族人跟随太祖移居神京城后,至今业已过去八十余载,若是放在后世,这两座国公府邸早就过了房屋七十年的产权期,但当代没有这一说法,它们依旧是属于宁荣两府的,直到被抄家灭族的那一天,才会迎来易主之时。
两座老宅中各有一些留守的下人,比较有代表性的便是金鸳鸯的父母,留他们下来的目的很是简单,一来,定期修缮,以防房舍因长时间无人维护而日渐破败,二来,看住大门,以防梁上君子们入内偷窃以及那十房族人来个鸠占鹊巢之举。
值得一提的是,全贾家并非只有宁荣两府有爵位在身,在金陵的十房中也有三两个爵位,他们的祖上也曾在那个群雄并起,英才辈出,各路义军首领互攻相克,逐鹿中原的大时代,追随太祖东讨西伐,南征北战,只不过立下的功劳很小罢了,当时大概只是军中一个小小的千总或者把总,身无出彩之处,泯然于众人矣,与贾演和贾源这种战功赫赫,有勇有谋,数次拯救太祖于危难之中的心腹勐将相差甚远,最后只捞了个地方守备之类的小官。
例如那个世袭三等衔,因纵容家奴强抢良家妇女,当街打死受害者丈夫,被苏州府同知上奏折参了一本,连夜屁颠颠跑到临安府寻求贾瑜出手相救,反被他大义灭亲,派人扭送进官府依法查办,后被褫夺爵位,流放到榆林府充作军奴的贾范。
贾瑜的恩泽只在京城六房族人的头顶上盘旋,并未照射到金陵十房族人的头顶上,一年多以前的一次彻头彻尾大清洗,很多人遭到了杀身之祸,不仅不能再仗着祖先的名号继续强取豪夺,横行乡里,还把脑袋这身上唯一吃饭的家伙给弄丢了。
他们本来就对不能住进金陵城内宁荣两府的老宅颇有微词,这样一搞,他们的怨气就更大了,纷纷写信进京找贾母诉苦,恳求她拿出国公夫人的派头来,好好的管一管贾瑜这个冷酷无情,心狠手辣,视族人身家性命如草芥的混世魔王,否则他们就要从妻离子散升级成断子绝孙了。
但彼时的贾母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整日在贾瑜无懈可击,毫无破绽的道德制高点下苟延残喘,她即便心有余,也是力不足,况且两脉虽然还是同根同族,但早已名存实亡,这个湖涂老太太犯不着为他们再去拉扯贾瑜的虎须,索性来了个装聋作哑,被他们问急了就说外面的事是爷们在负责,让他们去找贾政。
贾政亦是懒得过问,叔侄二人因为某些事,如今渐行渐远,分道扬镳,不复往日的亲近,却并不妨碍他一如既往认可贾瑜的理念,赞同他的做法,所以也选择置若罔闻,失去两个最后的希望,他们只好趁贾瑜来金陵时,成群结队的上门告哀,求他不要赶尽杀绝,给他们指一条活路。
贾瑜同样深知他们在想什么,实地考察了他们无以为继的生存现状后,他重新制订了贾家的第二份族法,并酌情进行了匡扶,又给所有的族人画了一个香喷喷的大饼,承诺良善之辈,定会衣食无忧,他们这才心满意足,感恩戴德的回去了。
话说回来,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人气后,破败是在所难免的,因而纵使贾芸带领上百名临时招募的工匠夜以继日的赶工,还是没能恢复它们本来的面貌,尤其是空气中漂浮的那股入木三分的霉味,只得在各处燃起檀香,总算是缓解了许多。
来的很不巧,眼下正是江南地区一年一度的梅雨季节,连日以来的蒙蒙细雨让人不禁心烦意乱,这种恶劣天气往往会让路面湿滑,视线受阻,再加上凉意翻涌,湿气太重,实在不宜外出游玩,贾瑜还好,身强体壮,力大如牛,是能在死人堆里打滚,站在高处和滚滚天雷正面硬刚的天选之子,自然不惧人世间的风霜雨雪。
但林黛玉她们就不行了,毕竟是自幼养在高墙深院里的闺阁小姐,个个身娇体贵,弱柳扶风,哪里受得了这些苦痛,摔一下,磕一下都不是闹着玩的,染个常见的风寒都能病倒,在床上躺个三天三夜。
因此,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贾瑜决定只在家里窝着,待风和日丽时再出去游山玩水,尽管如此,大家的兴致还是很高昂,在她们看来,虽然还是头顶着同一片天空,脚踏着同一片大地,可神京城的天地和金陵府的天地却是浑然不同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都是新鲜的,还能吃到最正宗的淮扬菜和琳琅满目的地方小吃,还能听到最正宗的地方戏曲,故而倒也算快活,终日闭门不出,乐不思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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